最不明智的是不自量力,盲目地自信,以为自己能够撼动参天大树,终究被拍进了泥土里。
边令诚以为只要将皇甫思思的朝廷钦犯身份抖露出来,一定会逼得顾青撇清关系,从主动化为被动。
没想到顾青的做法竟是如此简单粗暴,直接给他布置了一个假象,父母是假,证人是假,就连户籍册录都是假,所有的假象合在一起,居然变成了真相。
直到此刻,边令诚脑子里都是一片嗡嗡声,他仍没搞清楚自己为何会输,输在哪里了?为何明明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话,裴周南却偏偏只相信顾青营造出来的假象。
“侯爷,事情没完,安西这片地面上,你做不到一手遮天,以为买通了几个伙计和李司马,皇甫思思就成了杜思思?呵,太天真了。龟兹城里那么多人,多少人都知道皇甫思思的底细,你能把全城的人都买通吗?”边令诚不甘心地冷笑道。
“我当然无法买通全城的人,太贵了,没那么多钱,”顾青笑了笑,道:“边监军莫沮丧,其实我做这些事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你……”
“为了我?为了害死我么?”边令诚惨然笑道。
顾青表情渐渐变得严肃,盯着边令诚的眼睛冷冷道:“如果她真是皇甫思思,真是朝廷钦犯,那么边监军你窝藏钦犯多年,明知她的身份而不揭举,甚至还利用她的钦犯身份要挟她,是何居心?这次你若真把她定为钦犯,那么我这个节度使可就不客气了,窝藏钦犯者,与钦犯同罪。”
边令诚浑身一震,眼中浮起极度的惊恐,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。
顾青叹了口气,拍了拍他的肩,随即心里感到一阵嫌弃,急忙缩回手,不露痕迹地将手背到身后,在衣裳上擦了擦。
“看来边监军应该想通了,你说我算不算救了你的命?对救命恩人如此敌视,你这是禽兽不如啊……”顾青摇头叹息道。
边令诚双手攥拳,身子仍止不住地颤抖。
顾青叹道:“边监军,你我不如忘掉这几天发生的不愉快,以后我们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,你窝藏钦犯的事呢,我就不与你计较了,好好在安西当你的官儿,莫给自己找麻烦,如何?”
边令诚没吱声儿,转身就走。
顾青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的笑容渐渐敛起,眼中浮起了杀机。
这个人必须要除掉,否则后患无穷,彼此的矛盾已然无法化解了。
皇甫思思咯咯笑了两声,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,笑道:“你真厉害……”
顾青心旌一荡,一个童男子,竟被女人夸厉害……
“你有预知能力?”
皇甫思思茫然道:“什么?”
“你刚刚说我真厉害,你怎么知道我很厉害?”
“你帮我度此大难,差点还将边令诚拖进泥沼,当然很厉害,你以为自己哪里厉害?”皇甫思思不解地道。
顾青面不改色地道:“我觉得自己哪里都很厉害。”
扭头望向那对中年夫妻,夫妻二人已换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,半躬着腰站在顾青面前。
顾青淡淡地道:“戏演得不错,去领赏钱,然后永远消失,不要在龟兹城出现。若遇刚才那位官员盘问,就说打算离开龟兹回关中买地建房,安享清福。”
中年夫妻唯唯称是,恭敬地告退。
顾青高声道:“王贵,出来洗地!”
王贵出现,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铜钱,发给中年夫妻一大半,再给店伙计发钱,一边发一边恶狠狠地道:“管好你们的嘴,谁敢泄露一个字,你们全都别想活,没错,就是这么不讲道理。”
顾青看着皇甫思思,柔声道:“以后你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了,再也不会有人用朝廷钦犯的理由去挟制你。”
皇甫思思眼眶一红,垂首裣衽一礼,泣道:“妾身多谢侯爷再造之恩。”
“大喜事,哭什么,娘里娘气的!”顾青顿了顿,又道:“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,欠你的一百两银饼……”
皇甫思思破涕为笑,打断了他的话道:“不行,侯爷仍欠我一百两,还有很多顿饭钱,这笔账不能消。”
顾青愕然:“你能做个人吗?我是你的救命恩人,这点小钱都要跟我计较?”
皇甫思思忽然忘形地扑进了他的怀里,像一只泥鳅在他怀里钻来钻去,半晌之后,她微微喘息地附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这笔账,妾身要与侯爷纠缠一辈子,反正你欠我,我欠你,等咱们老了,变成一笔糊涂账。”
顾青身体僵硬地任她在怀里扑腾,脑海里却警铃大作。
必须写信让张怀玉赶来安西了,不然自己贞操难保。